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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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餘小姐已經不知道多少回轉過頭,視線頻頻往那個護衛身上瞟。

她看得次數多,連想要裝作不在意的沈玉鸞都忍不住道:“你別看了。”

“阿鸞,我還是不明白。”餘小姐看了數遍,仍舊百思不得其解:“你為何偏偏看上他了。”

“他怎麽了?”沈玉鸞忍著唇角上翹,狀似漫不經心地道:“我瞧著挺好。”

“好是好,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什麽?”

“只是這身份是否太低了一些?”

沈玉鸞輕咳一聲,差點笑出聲。若是連信王殿下——皇上的親弟弟,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人物,也要被稱一聲身份低微,只怕其他人更是低到了塵埃裏。

誰讓這等尊貴人物,如今竟待在她的院中做一個小小護院?

餘小姐哪知這些,卻是真情實感地替她煩憂:“平日到你門前提親的,既有家境殷實,或有功名在身,二者兼備的也有不少,樣樣都能勝過你這護院你就打定主意,要這護院了?”

沈玉鸞輕描淡寫地道:“那又怎麽了?”

“阿鸞,那太可惜了。”

“有什麽可惜的。”

沈玉鸞唇邊噙著笑,看著遠處的褚沂川。雖有一段距離,可他是習武之人耳目靈敏,此時脊背繃直,分明是豎著耳朵在偷聽。

她道:“他模樣周正,就已經比其他人勝過太多。”

“只瞧模樣,是不是不太好?”

“有何不好?整日低頭不見擡頭見,若是生得好看,我看了心中舒爽,若是不好看,那我連飯也吃不下。模樣好,又聽話,最合我心意不過。”

“婚姻大事,怎麽能這樣兒戲?”

沈玉鸞眉目含笑:“反正此事我爹娘也做不了主。”

餘小姐一噎,連說了好幾聲可惜。

她是真情實意覺得可惜,連看褚沂川也並無先前那麽順眼,礙於沈玉鸞的面,她也不好挑剔什麽,只是一見二人親近,便忍不住瞪眼睛。

眼見著天色漸晚,近黃昏時,餘小姐不得不歸家。她心念一動,立刻挽住沈玉鸞的手,親親熱熱道:“阿鸞,不如我在你家住下。”

“不好。”

“有何不好?我從前要來,你都是很歡迎的。你家中不還留了我的屋子嗎?”

沈玉鸞氣定神閑地道:“不太方便。”

餘小姐一時沒反應過來,直到看見她的目光往那護院身上瞟,才總算是意識到她口中說的不方便是指什麽。

她面上一紅,輕輕拍沈玉鸞一下,而後便抿著唇,話也不好意思說了。

沈玉鸞笑道:“好了。你再不回家,你爹可就要派人來找了。”

餘小姐回頭看看褚沂川,面上頗有幾分不甘心,只是她既勸過,又勸不動,只能含著不甘離開。

人一走,某個護院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了身邊。

沈玉鸞頭也沒回,也料到他定是心情愉悅。

“我們何時成親?”褚沂川追在她身後問。

沈玉鸞驚詫回頭:“成親?”

“嗯。”

“提這件事,未免太早。”

“不早。”褚沂川頓了頓,補充說:“你已收了我的金簪。”

沈玉鸞似笑非笑地看他,半晌,伸出一根食指戳在他的胸膛,逼得他退後兩步,拉開了二人的距離。

“一根金簪就想收買我?我豈是這樣好打發的?”

褚沂川抓住她的手,沈穩的黑眸微亮,“那你要什麽?”

沈玉鸞故意道:“瀅瀅說得不錯,我的終身大事只托付給一個護院,未免太過草率。”

“小姐不是喜歡我這樣的?”

“你雖是年輕貌美,但過些年,總有人比你更年輕漂亮。”沈玉鸞故作深思:“只不過是一個護院,換了也就換了。反正我有大把銀子,想來有不少人肯到我這兒做護院,仔細挑挑,貼心懂事的,也不是沒有。”

褚沂川神色一暗,“不行。”

“什麽不行?”

“不能將我換掉。”

“這倒不是你說了算。”沈玉鸞上下打量他一番,又道:“再瞧你,模樣雖然不錯,偏偏生了一道疤,略有瑕疵,夜裏瞧著還有幾分嚇人。”

褚沂川抿緊了唇,臉色愈發難看,抓著她的手也愈發用力。沈玉鸞心中懊惱,剛想要收回自己的話,忽然感覺到手心裏一癢,她楞了楞,才意識到竟是褚沂川的指尖在自己的掌心裏打轉。

略微粗糙的指腹撫過柔嫩的掌心,動作又輕又緩,揉搓碾磨,好似也有一縷暧昧的火苗自掌心交合處冒出。

“小姐再瞧瞧,我還有些好,小姐還未見過。”

被推開的那幾步間距消弭,只要沈玉鸞微微低頭,便能靠在他的胸膛上。不知何時,她親手救出來的少年已經長得高大,能將她輕易圈在懷裏。難以忽視的雄性荷爾蒙撲面而來,是夏日的熱風,耳畔的低語,與握過長刀的寬厚手掌。

沈玉鸞不自覺耳根通紅,嘴硬地道:“我見識得多,這算什麽。”

褚沂川沈默片刻。

半晌,他的聲音才又重新響起,失了溫存,滿是憤懣不甘:“你何時見識過的?”

“……”

“是那個趙公子?還是劉公子?姓李的?還是姓周的?”

“……”

褚沂川的聲音更低,咬牙切齒,像是惡鬼磨刀,“還是宮裏那個?”

”等等!”沈玉鸞急忙叫停他的臆想:“前面那些也就算了,後頭那個,關他什麽事?難道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他?”

“你後來是討厭,可先前也喜歡過。”

沈玉鸞心中微驚,但在這種時候,她是萬萬不可能當著褚沂川的面承認,只道:“你又胡說什麽。當初我入宮,是為了替你的真皇嫂,此事你也是知道的。”

褚沂川唇角緊抿,說:“我看見了。”

“看見什麽?”

“金雲寺裏,你為他供了一盞燈。”

“……”

見她怔住不言,褚沂川又飛快地道:“我也沒有放在心上。”

他說:“反正總會叫你知道,我比他好。”

他停了停,又說:“他從來不用心對你,還教你隱姓埋名。你不是向來嬌氣?從不肯吃虧,也不肯吃苦頭,為何偏偏瞧上他?”

沈玉鸞好久才回過神,她擡起眼,褚沂川卻避開了她的目光,分明是有心虛之意。黃昏的餘暉照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,落在他額前略有猙獰的傷疤,沒有冷硬,只餘可愛。

沈玉鸞彎了彎唇角,主動攀上了他的脖頸。

褚沂川渾身一僵,有些被嚇到,但雙手老實地覆上她的腰身,緊緊地抱住。

“你何時看到的?”

“你在金雲寺小住時,我在寺中走過。”

“那燈供在一處偏殿裏,你也闖進去了。”

褚沂川又沈默片刻,幹巴巴地說:“我聽說寺中的長明燈有祈福之意,所以……”

“所以?”

“也……也將你的名字留下了。”

沈玉鸞悶笑一聲,而後笑意怎麽也止不住,整個人都靠在了他懷裏,樂得直不起腰來。明明更過分的事情也做過,偏偏此時褚沂川渾身僵硬,更加懊惱的不行。

他難得帶上一點少年心性:“你在笑我幼稚?記了那麽多年?”

沈玉鸞總算是笑夠了,拭去眼角生理性的淚:“我笑你傻。”

“你這麽惦記著,怎麽不多看兩眼?”

她輕輕戳了一下戀人的腦門,留下淺淺一道轉瞬即逝的紅印,含笑道:“你再多看兩眼,還能看見你的名字。”

“什……”

褚沂川猛地一怔,意識到她話中的意思,立時睜大了眼睛。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來,沈玉鸞又沖他點了點頭,確認道:“我在金雲寺小住時,也為你供了長明燈。”

一時,瓊華玉露都不及褚沂川心中滋味甘甜。

“我……”他忍不住笑,想繃又繃不住,只能用力咬住頰側,強忍著喜意,問:“你為何要為我供燈?”

沈玉鸞白他一眼:“你這呆瓜,難道非要我說明白?”

“你那時心裏就有我了?”

“是呀。”

“比宮裏那個還多?”

沈玉鸞再白他一眼:“我早就與你說了,我討厭他還來不及。”

他又問:“只有我一個?”

“是了是了。”

褚沂川便再也藏不住喜意,於是頭一低,埋在她肩上笑,毛茸茸的腦袋在她頸側蹭,像只撲上來撒嬌的大狗,歡喜之意滿得都要溢出來。

沈玉鸞也被癢得唇邊含笑,又想到幾年前褚沂川為她祈福供燈,一邊為那些舊事暗暗吃味的事,種種舊事,無關大小,一並浮上心頭。她起初只為回報前世飯食之恩,不過是舉手之勞,不成想卻得到如此多的回報,連自己求而不得的真心也被人雙手捧上。

她心口一片暖意,撫過他額前傷疤,柔聲問:“你要不要喝甜湯?”

“要的。”

一碗甜湯,都已經隔了兩年之久。

褚沂川喝得慢,也喝得認真。

他這樣成熟健壯的男人,與精致小碗裏的一口甜湯是極為不搭的。沈玉鸞借著燈光仔細看他,除了傷疤之外,兩年的時間也能增添不少東西。

褚沂川遭不住她的打量,很快就放下了碗,頗有些不自在:“我吃相不雅?”

沈玉鸞搖頭:“你額前這傷是如何來的?”

“被一支流箭所傷。”褚沂川馬上道:“你若是介意,我就去找些祛疤藥。”

沈玉鸞又搖搖頭:“除了額前這道,其他地方還有嗎?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你騙我。”沈玉鸞不信:“戰場兇險,定是不止這一處。”

褚沂川撇過頭。

見他不說,沈玉鸞動手就要收走他的甜湯,他連忙伸手阻攔,這才道:“是有幾處。”

“都在哪?讓我看看。”

“不方便。”

“有何不方便?”

褚沂川紅了耳朵:“要脫衣裳。”

“脫就脫了。”沈玉鸞揚眉:“還怕我占你便宜不成?”

褚沂川回頭瞪她一眼,燭火照著他通紅的耳根,映著他的眼眸黝黑明亮。沈玉鸞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。僵持許久,他還是伸出手,慢吞吞去解自己的衣帶。

脫去外衣,再是裏衣,最後露出了赤|裸精壯的上身。

沈玉鸞也不是第一次看,只是上回看得匆匆,也看得不太真切,如今借著燈火,拋去心中雜念,總算可以仔仔細細觀摩一番。

褚沂川身上有大大小小許多傷,親身上過戰場,總不能全身而退,饒是他勤加練武,也敵不過刀槍無眼。

沈玉鸞多看幾眼,眼圈便紅了一些。

她擡眼看看褚沂川,見他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,只能深吸一口氣,自己也裝作不在意的模樣,指著他胸口那枚銅錢,問:“怎麽變成這樣了?”

褚沂川低頭看。這枚銅錢還頗有淵源,那年年節,沈玉鸞從他送的糕點裏吃出這枚銅錢,又親手編成項墜贈予他,強說一句定情信物也不為過,他一直貼身妥善保管。只不過,如今這枚銅錢卻裂開大半,銅身也有了彎折後被強行捋直的痕跡。

他輕描淡寫道:“先前為我擋了一箭。”

沈玉鸞驚詫地睜大眼,那枚銅錢貼著胸口,她急急忙忙拂開項墜,果然見他胸口正中有一處箭傷,一看就知當時一定兇險至極。

她的難過再也止不住,想摸也不太敢摸,只能紅了眼睛,眼淚瑩瑩地看著他。

褚沂川安撫道:“無礙。”

“怎麽會沒事?!這差一點,差一點就……”

“是你的贈我的吉祥如意,替我擋了這一箭。看著兇險,其實並無大礙。”褚沂川握住她顫抖的手腕:“太醫看過,也說我幸運。”

沈玉鸞吸了吸鼻子: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”

她又埋怨:“都怪我,當初要是攔著你上戰場就好了,那兒又不是個好地方。”

只是她心裏也清楚,聖旨違抗不得,她若是能攔住,早就把人攔下了。

可話說起來,褚沂川還是因她連累。

她面上自責更深,褚沂川連忙道:“我是心甘情願的。”

沈玉鸞嘀咕:“哪會有人心甘情願上戰場的。”

“當然會有。”褚沂川道:“小人只有一張看得過去的臉,遲早要被小姐厭棄。不掙些功勞,怎麽能讓小姐跟我過清苦日子。”

沈玉鸞瞪他一眼,又破涕為笑。

她清清嗓子,面上有些不情不願的,嘴上卻說:“好吧,看你這樣知道上進,倒也不是不可以嫁你。”

褚沂川眼眸一亮,立時站了起來,狂喜道:“真的?!”

“我家中只有我一人,這事當然我說了算。”

“那我們何時……”褚沂川話音一頓,忽而道:“我家中還有一個嫂嫂,此事卻還得過問她的意見。”

沈玉鸞本在羞赧,一聽這話,立時瞪大了眼:“什麽?!”

“長嫂如母,我在家中時,向來都是她做主的。我那嫂嫂脾氣不好,不是誰都能入得了眼。”

褚沂川竟是忽然換了一副面孔,老實巴交的,當真像是個憨厚護院。只是他的手卻不安分,本來握著她的手腕,此時指尖卻慢慢往上摩挲攀爬。

只見他道:“但小姐這般好,嫂嫂定然會喜歡。她向來喜歡漂亮人,若是知道我能娶到小姐這樣的漂亮姑娘,嫂嫂定然歡喜,還會好好獎賞予我……”

他低下頭,親吻虔誠地落在沈玉鸞的指尖,唯獨視線並未落下,黑眸一眨不眨地註視她,桌上的燭火映入他的眼中,似有火苗在他眼中跳躍。

沈玉鸞指尖一顫。像是見一只餓犬被拉開了牢籠。

聽他低啞的嗓音在耳邊問:“……是不是?”

沈玉鸞攀著他的肩膀,只覺手下肌膚也滾燙。她忍不住罵:“你說誰脾氣不好?”

褚沂川低聲悶笑:“嫂嫂好。嫂嫂疼我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不能叫皇嫂了,總感覺少了點什麽……【惆悵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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